不知老贤二十岁以前是怎样称呼的,反正他二十岁入路的时候,大伙就喊他老贤。直到在法庭上读他立下的遗嘱时,落款仍是老贤。“左括弧,文得贤,右括弧。”老贤的侄儿面目僵硬只字不漏严丝合缝地念。而陪同老队长来到小镇上探望因民事纠纷而成了原告老贤的江声,还是第一次听到老贤的大名。 v,,aQ0l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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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嗬,一条人命就这样算啦?老贤吃错药吧?”炮筒张接老贤的侄儿话音提起了嗓子。 6PN8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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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莫瞎讲,人都死了,吃错么子药?”打煤饼的王胜一扯炮筒张的衣角。 qc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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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声只能根据他们的表情揣测人们听完遗嘱的心态,但他最关注的是被告席上的培成。培成一直垂着头,这会儿听到炮筒张的话,耷着的眼皮飞快地掀起,眼底掠过一丝恐慌与愧疚交织的暗淡的波光,映出他的身子些微地颤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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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肃静、肃静”区法院刘法官的普通话更多地掺了小镇口音。江声歪头看老队长,就看见了淌在老队长眼睑下的泪痕子。老队长呶嘴:“早知道老贤会这样。瞧他说的跟在队上没退休前一样,‘安全生产,幸福万家,认真改过,不究其咎’。”老队长说后半句时突然模仿了老贤的腔调,一瞬间,让江声有一种幻觉,是躺在棺木中的老贤徐徐站起来,不紧不慢地在说。他的心神就不由地被紧摄住了。这时,被告席上的培成将头猛地磕在护栏角上,嘶喊:“抓我坐牢吧,抓我坐牢吧,是我打死老贤叔的。”额头的血顺着抽搐的脸颊滑动。 [8E&qd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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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胜一掏出一方已辩不出原色的方巾塞给炮筒张,向前推:“快,让培成捂住伤口止血,刘法官就要宣判了。”炮筒张跨了两步,把方巾搭在护栏上。果然,刘法官清了清嗓子,用半生的普通话宣读:“根据……,经法医鉴定诊断,原告老贤,不,文得贤,因支气管炎并发症及心脏病死亡,非因被殴打导致直接死亡。又鉴于文得贤立下遗嘱,被告培成,诉讼期间确有改过之诚,则不究其咎。现本庭宣判:对被告培成撤诉……” :'{i|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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